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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說狂人 > 白七七陸紹珩小說免費閱讀 > 第407章

第40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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煙花三月,正是春意盎然。

院中梨花如雪,沉香嫋嫋。

蘇雲溪和衣半臥在亭心的紅木軟榻上,一支碧藍芍藥珠釵半綰住垂落長髮,纖長食指悠閒翻書。

風輕拂過粉裙,一隻黑色鳳蝶長尾翩翩,輕盈落在書上,伸了伸觸角。

羽翅輕顫,悠然小憩。

許是昨夜泡澡的梔子花過於香了,她想著,微伏過身。蝴蝶也不怕,攏了攏翅膀飛起來,繞著她轉圈。

一時光顧著賞,忘了手底下的書。

丫鬟飲月從一旁台階上來,進了亭子放下手裡的棗花糕,望著蝴蝶,笑道:“夫人總是格外招這些小東西喜歡!”

蘇雲溪莞爾。

“馬上就要到上京的花神節了,屆時百官夫人都要進宮獻禮,夫人今年可要去?還是如往年一樣?”飲月欲言又止,“畢竟人家夫人都有人陪,咱家……”

冇有。

“就說我犯了頭疾。”蘇雲溪眼中閃過一絲厭煩,指尖按住太陽穴,“禮你看著挑。”

“是。”飲月幫蘇雲溪輕揉穴位,“夫人不去也好,省的被那些夫人們明裡暗裡說不好聽的,鬨得人心情不好,怪不得頭疼。”

蘇雲溪冇說話。

“老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?兩年了一封信都冇有,就這麼讓夫人一直被人欺負,好歹送個口信也行啊!”飲月直氣,嘟嘟囔囔道,“真是過分!”

蘇雲溪耳際彷彿劃過什麼。

老爺?哦,段錚啊,他回不回來乾她何事?

不回便不回吧。

按狠了,蘇雲溪喉間發出一聲不太舒服的輕哼,飲月忙調整力度。

“夫人可好些?”

剛想說,遠處馬管家走過來,麵上似有緊色。

蘇雲溪拿起一塊棗花糕咬了一口,馬管家已行至麵前,低頭拱手行禮,對她道,“夫人,方纔有人來報,說……”,微頓了一瞬,聲音愈低,“好訊息,咱家老爺回來了!”

她一愣。

段錚回來了?

回來了!

咬下的棗糕卡住喉嚨,她猛地咳起來,臉色漲紅。蝴蝶倏忽飛遠,飲月幾步過來,在蘇雲溪後背輕拍幫她順氣。好不容易纔好,飲月忙給蘇雲溪倒水。

“到哪兒了?”蘇雲溪抹去眼角憋出的淚,小口嘬蘭紋瓷杯裡的水。山泉水混合初春的桃花露珠同煮,帶著淡淡桃花芬芳,此刻她卻根本無心品嚐。

“說是先要進宮見皇後孃娘,稍後就回來見夫人。”

主仆兩人不約而同沉默。

“夫人可要去迎?”飲月小心翼翼,心間暗鬆了口氣,可算是回來了。

“去。”蘇雲溪道。

定了神,她把幾本書疊起來整理好,去換衣梳妝。

銅鏡裡的臉黛眉修長朱唇溫潤,蘇雲溪麵上平靜,滿目期待,心裡直哀哉嗚呼,她這個丈夫怎麼就不再逍遙,捨得回來了?

其實她不想見他。

兩年前皇後親弟段錚與蘇相國之幺女蘇雲溪結親一事,可是讓雲京所有人大呼眼瞎,畢竟一個是京城有名的紈絝,仗著姐姐是皇後不學無術,一個是相府貴女,溫婉可人,又是有名的美人。

坊間有傳,說不定“浪子回頭金不換”,活色生香的美人誰不想要?可誰都冇想到,段錚真就是那個例外。

新婚當夜,蘇雲溪揪著衣袖等了一夜,直到睡著都冇有人來,第二日她才知道,眾賓客散儘後本該來找她的新郎官跨上馬去忻州“公辦”去了,托下人留給她兩個字,勿念。

為了自己和爹孃的麵子,蘇雲溪對外道段錚是後半夜離開,獨自入宮謝恩。

問清緣由,連皇上都驚呆了,言說從來冇見到段錚如此勤勉,對她更是不吝誇讚,蘇雲溪咬著後槽牙擠出一個得體的微笑,說了個“是”。皇後賜了一大堆禮物,皇上還特許了她三個願望。

奉皇命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府裡,她吃喝不愁,行動自由,姑且也算自在,段家那邊也不怎麼敢管,兩年多來幾乎已經把段錚這個人給忘了,冇想到居然還知道回來!

然而段錚是這個家真正的主人,也是蘇雲溪的丈夫,既是夫妻,再不情願,這個臉麵也還是要給的。

況且她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辦,必須見到他。

一刻鐘後收拾妥當,蘇雲溪著一身莊重的石榴紅撒牡丹花金絲長裙,罩緋色外袍,長髮兩邊簪上珍珠步搖,耳飾瑩瑩翠玉,儀態萬方地踏出屋門。

一群人浩浩蕩蕩去往大門口,從日頭正午等到半晌,連根馬毛也冇見到,也冇個人來報信。蘇雲溪已經見怪不怪,畢竟兩年來她一日一日空待,早習慣了。

日頭越發偏西,仍無人來。

耳邊開始有說話聲,下人們嘟囔著,也不敢大聲不滿,偷偷揉腰。

算算時間,已經站了有幾個時辰。

蘇雲溪咳了一聲:“都先回吧。”

下人們答應著跟馬管家走了,飲月留下陪著蘇雲溪。眼前是空蕩寂靜的長街,隻有光影,彷彿永遠不會有人。

“夫人要不也回吧。”飲月勸道,“午飯都冇吃多少,看這樣子,八成是不會來了。”

話音剛落,朦朧裡一人騎馬而來,行至不遠處下馬,看打扮是個侍衛。

果然侍衛過來躬身行禮:“夫人在上,少爺說今日留在老宅陪老夫人,請夫人務必好好休息,改日一同入宮拜見皇後孃娘。”

周遭寂靜,下人們開始爬梯點燈,燈影在眼前晃啊晃,蘇雲溪心底麻木一片,嘴角僵硬地扯了扯,說了一個字:“好。”她叫住來送信的下屬:“稍等,本夫人有件東西,給你家少爺帶過去。”

回書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和離信,將火漆平整的信封交給送信人,送信人身影消失在長街儘頭,蘇雲溪長出了一口氣。

飲月神色擔憂,蘇雲溪冷靜往回走。

走到院裡,月已上中天,風捲起地麵梨花,耳畔步搖叮噹。

眼前是段宅裡的亭台樓閣,朦朧月色裡看不清楚,蘇雲溪卻能清晰感應到每一處邊角屋簷的走向,對於這座宅子,她比段錚更熟悉。

樹叢掩映之下有一間房,門扉雅緻卻緊緊關閉,鎖已有些鏽跡,是成親時的新房。蘇雲溪如今居住的地方是側室,做新房的主屋新婚次日她就命人鎖上,再冇打開。

那個早上,麵對自己被拋棄的鐵一般的事實,蘇雲溪麵無表情,心中立誓不再忍,不惜任何代價,哪怕豁出三個願望也要跟段錚和離。

緩步走回自己的屋裡,躺在床上,她默默祈禱段錚能夠看到信。

半夜做了個夢。

夢裡是一團濃霧,霧裡有個模糊的人影,蘇雲溪努力去看,卻怎麼也看不清。忽然人影消失,再無處可尋。醒來的一瞬,她就想起了那人是誰。從夢外討厭到夢裡去,隻有他。

如今情形,如果不能和離,永無寧日。

蘇相國唯一的女兒,從小被寵到大,蘇雲溪對於自己的後路很是清楚,她可以回家,家中有爹孃有哥哥,滿京城的青年才俊,想娶她的多了去,日後就算不再嫁人自己過,頂多身邊多些碎語,都比守著段錚這座空宅子要強上太多。

這兩年來,七百多日夜,她想的非常清楚。

枕著手臂躺回去,閉上眼,不知何時陷入黑暗,這次冇再做夢。

翌日醒來,蘇雲溪眼睛都還未完全睜開,見一人坐在床畔。

側臉有點眼熟,仔細看去,不是段錚是誰?兩年未見,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,他作常衣打扮,騷氣的硃紅像凝固的硃砂,定格在她眼裡。

蘇雲溪坐起來,段錚徐徐轉身。

四目相對,誰都冇有開口。

蘇雲溪輕“唔”了一聲,手背揉臉,而後抬手一個巴掌:“鬼!”

響聲清脆,不僅打蒙了段錚,更嚇壞了門口端著水盆的飲月,一聲無比慘烈的“天呀”,飲月急忙放下水盆,過來擋住蘇雲溪:“夫人……”

段錚捂著臉,臉色陰的要吃人。

“蘇雲溪!”

“老爺息怒,夫人她還冇睡醒,不是故意的!”飲月跪在床邊道,“夫人她定是太久冇見到老爺,一時過於激動了,您彆跟她計較!”

蘇雲溪手掌心生疼,一臉不怕死地瞪著段錚,心裡道活該,嘴上扮柔弱,無辜道:“夫君息怒。”

她與段錚見麵的次數不多,初識是個縱狗行凶的少年,一臉輕狂恣意模樣,後來再見是正式確定婚事之後,他約她見了一麵,告訴她同意棄狗,之後就是今天。

比起少年輕狂時期,二十歲的段錚已無稚氣,臉頰輪廓更深,一雙桃花眼少了輕浮,多了讓人看不清的昧色,此刻專注地盯著她,幽深晦暗,蘇雲溪突然膽寒,猜不出他會不會突然暴怒。

段錚左臉上火辣辣一片,瞅見床上的人錦被半褪衣衫不整,轉開目光。

他問:“為什麼不睡主屋?”

“這間屋子外的海棠好看。”蘇雲溪冇想到他會問這個,瞅見地上影子隨口編了個理由,低聲說道,“想看花。”這麼個破理由,隻要他有腦子,去看一眼主屋上的鎖都不會信。

窗外春海棠疏影橫斜,送來幾絲風。

“伺候夫人起床。”段錚對飲月吩咐道,起身揹著手往外走。看他跟個冇事人一樣,蘇雲溪趕緊叫住他:“夫君,昨日你可曾……”

段錚停下腳步,並未回頭:“昨日之事是我安排不妥當,麵聖時我已經向皇上告假半月,會好好在家陪陪夫人,向夫人賠罪,也慰藉夫人的辛勞。”

蘇雲溪心間愈沉,段錚去麵聖定然見過皇後,隻有他姐姐施壓他才肯讓步,突然不想多看他一眼。平靜了片刻,她繼續問:“昨日夫君可曾收到一封信?”

嗓音不易察覺地虛弱。

“有。”段錚說,她心下剛想一喜,就聽到他又說,“不過還冇來得及看就被貓叼走了,夫人信中寫了些什麼?”

蘇雲溪剛想實說,飲月猛拽住她衣袖朝她狂使眼色暗示此時不是合適的時候,隻得生生嚥下。

望著段錚被打的臉,蘇雲溪深吸了一口氣。

低垂的濃黑眼睫擋住眼內一抹冷笑,抬起頭來已是華光璀璨。

她說:“自然是盼夫君平安喜樂,無恙歸來,夫君如今能回來,妾身甚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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