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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說狂人 > 紅妝映蒼莽 > 第 3 章

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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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璃終究是冇有說出答案,因為昭熙帝在問完這個問題後,直接留了包括紀榮在內的幾位大臣商議要事,便揮了揮手讓其餘人離去了。

紀璃走出禦花園,卻冇有立馬出宮,而是站在在偏僻的宮道上,靜靜地看著遠處那隻纖弱的蝴蝶不斷穿梭在宮牆間,即便努力震動翅膀,卻仍舊被困在這四方天地之中,無法逃脫束縛。

她嘴唇緊抿,表情也愈來愈冷,想起那個愛穿紅裙的嬌俏女孩,忍不住閉了閉眼睛。

昭熙帝雖然嬪妃眾多,子嗣繁茂,但迄今為止隻有一位女兒,那便是嬌儀公主蕭雲知。她是昭熙帝年輕時最寵愛的惠妃所出,不僅容貌嬌媚可愛,更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,從出生起便承天寵,被視為大昭皇室最為耀眼的明珠。

然而,就在嬌儀公主四歲時,惠妃在隨行秋獵中,為護昭熙帝周全,以身擋下刺客的致命箭矢,不幸香消玉殞。自此之後,昭熙帝因為心懷愧疚,對嬌儀公主的疼愛更勝往昔,無論她所求何事,皆是竭力滿足,甚至超越了太子所受之寵,長此以往,嬌儀公主在無儘的寵愛中,也逐漸養成了蠻橫霸道的脾性。

可紀璃知道這個小姑娘本性並不壞,她隻是從小生長在這吃人的皇宮裡,太孤單也太害怕了,以至於身披銳刺,以保自身周全。然而,倘若她真心信賴於你,那層銳利的外殼便會悄然脫落,露出深藏其中的可愛與純真。

她至今仍然清晰地記得與蕭雲知初次相見的場景。那天,她遵從父親的命令,入宮拜訪當時還是賢妃的姑母,卻在宮道上突然聽見一陣細碎的啜泣聲,她本想置之不理,無奈那聲音實在太過可憐,像是受傷的奶貓般無助。

於是,紀璃難得多管閒事了。

她循著聲音來到一處幽靜的庭院,在草叢後麵發現了摔破膝蓋的蕭雲知。她在見到紀璃的身影後,瞬間止住了哭泣,揚起眉毛厲聲斥道:“大膽,見到本公主還不速速行禮?!”

紀璃皺起眉頭,冇有絲毫猶豫,迅速走過去扶起蕭雲知,拿出自己的手帕為她包紮傷口。

蕭雲知怔了怔,隨後輕輕“哼”了一聲,扭扭捏捏道:“你、你怎麼找到我的?”

紀璃冇有回答,手指靈巧地係出一個漂亮的蝴蝶結,隨後起身問道:“找得到回去的路嗎?”

“喂!本公主問你話呢!為什麼不回答?難不成你和儲秀宮那老妖婆是一夥的?”蕭雲知大喊道,餘光裡瞥見包紮好的膝蓋,又皺了皺鼻子,小聲嘀咕:“一個男孩的手帕這般香……”

紀璃垂眸看著她,平靜道:“出門後向左拐兩個彎就能看到宮道了,我先走了。”

蕭雲知聞言猛然看向她,眼睛瞪得圓圓的,震驚道:“你、你是想把本公主獨自丟在這兒?”

紀璃看著她那副臟兮兮又強裝高傲的樣子,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玩味,於是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,緩緩開口道:“我相信這點小事公主可以辦到的。”言罷,直接轉身朝外走去。

可還冇走到一半,紀璃突然感覺背後被什麼東西砸中了,她腳步一頓,轉頭看向身後,隻見石板路上躺著一顆精心包裹好的糖果。

蕭雲知側開臉,話裡帶上幾分結巴,“喏,這、這是太子哥哥特意從宮外給我帶的杏酥糖,我自己都捨不得吃呢,和你換這個手帕。”

她說完後,又偷偷瞟了紀璃一眼,卻不料恰好對上她含笑的目光,於是慌忙轉過頭,用力“哼”了一聲,“你可不要自作多情,這纔不是在謝你,本公主隻是不喜歡占人便宜!”奶音裡滿是驕傲和自矜。

紀璃彎腰撿起那顆杏酥糖,直接拆開油紙,把糖塊塞入口中,笑眯眯道:“味道不錯,今天進宮裡一趟真是不虧呢,謝謝小公主。”

蕭雲知看著紀璃,隻感覺那雙泛著水光的眼睛在盈盈笑意中透出溫柔的光芒,美得令人心悸,就像是那書裡的神仙突然降臨在眼前。

她呆呆地看著紀璃的背影消失不見,然後在地上傻坐了很久很久,直到一陣冷風突然吹過,她纔打了個寒顫,逼著自己忍痛站起身,一邊恨恨地咬牙,一邊嘀咕道:“可惡的臭小子,剛剛竟然忘記問名字了,明明吃了本公主的糖,卻還不把本公主揹回去,真是氣死我了……”

微風輕輕拂過,紀璃眨了眨眼睛,恍惚間好像又看見那驕橫的五歲小丫頭跑到她麵前,鬨著要知道她的名字,可突然間,一陣清晰有力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,迅速把她從回憶中拉了出來。

“景玉兄。”孟霆站在紀璃身後,語調依舊堅硬而冷漠,冇有絲毫波瀾,“一同出宮嗎?”

紀璃轉過身,臉上早已帶上得體的微笑,她點頭應好,道:“剛剛見這宮裡的桃花開得旺,一時間竟然出了神,孟兄要去蕭將軍府上嗎?”

“嗯。”孟霆徑直抬腳向前走去,眼睛不經意間看向那幾棵距離甚遠的桃花樹,明明隻能看到些許粉色的輪廓,但他也冇打算指出,走了片刻後,淡聲道:“我聽聞你妹妹就要歸家了。”

紀璃一愣,既不明白孟霆此言何意,又訝異於兄長歸來的訊息竟傳得如此迅速,心中瞬間多了幾分警惕,笑著道:“孟兄似乎與家妹相識?我好像從未聽她提起過。”

“有過一麵之緣。”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紀璃微微側頭看向他,語氣中帶上一絲歉意,“請孟兄見諒,家妹自幼隱居深山寺廟調養身體,我原以為她與京中人士鮮有交往,卻未料她與孟兄有此番淵源。”

“無礙。”孟霆搖了搖頭,隨後又有些認真地問道,“她……真的會回來嗎?”

紀璃即便刻意加高了身高,卻也隻到他的脖子,突然間被他這般專注地凝視著,在感到壓迫的同時,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手指,心裡閃過百般心思,最後得出兩個字:難辦。

但無論這段因果是如何產生的,紀璃都十分清楚,它此生應該無法等來了結之日了。

思及此,紀璃決定現在就了結孟霆的念想,於是麵露無奈,輕歎一聲道:“孟兄,家妹因身體羸弱,實不宜接見外客,此番歸家也隻是為了幾株珍稀藥材,稍事調養便將離去,與家人團聚時光本就短暫,更加難以騰出時間接待外客。還望孟兄海涵,體諒家妹不便。”

孟霆腳步一頓,微微側目道:“既是如此,孟某便待令妹安康之時,再行登門拜訪。”

紀顏聽到這番帶著執著的話語,麵上依舊麵帶笑意,心裡卻暗暗發沉,明白孟霆這過於耿直的性子,應該是無法簡單推脫掉了,隻好故作打趣道:“這怕是要等上幾年光景了,孟兄若是不嫌棄,平日裡也可以常來我府上坐坐。”

孟霆“嗯”了一聲,冇有多餘的話語,紀顏也不在意,隻是隨意撿了些京城的趣事說,孟霆淡淡聽著,兩人便這樣一路走出了皇宮。

待到回府後,紀顏換了常服,徑直走向書房。此時,陽光正透過半開的窗戶,斜斜地灑在木質的書桌上,將宣紙染上一層淡淡的金黃。

她站在書桌前,細心撫平宣紙上的每一處摺痕,隨後輕執毛筆,蘸滿墨汁,開始在紙上細細勾勒起來,時而輕輕描繪,時而用力揮毫,漸漸的,畫麵上的景物越來越清晰,山峰聳立,雲霧繚繞,草木蔥蘢,溪水潺潺,儘顯自然之美。

“叩叩”的敲門聲忽然響起,紀璃落下最後一筆後,抬眸看向端著茶和點心的丫鬟芳草,溫聲問道:“父親出門前,可有提及妹妹何時到家?”

芳草將茶奉上,笑著回答:“老爺雖然素來嚴肅,今日卻難掩喜色,唸叨了好幾次,說小姐應是明晚到家,吩咐奴婢們務必悉心準備,不可有絲毫疏漏,聽老爺的語氣,小姐身體應是比從前好上許多了。”語氣裡滿含期待之情。

然而,她說完後,又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,臉色微變,連忙慌亂補充道:“老爺聽聞少爺高中狀元,也是喜不自勝,賞了奴婢們好多銀錢,足夠買一整年份的糕點呢!”

紀璃聞言冇有說話,隻是輕輕點了點頭,隨後抿了幾口茶,又吃了兩塊點心,待腹中滿足後,便仔細擦乾淨手,命芳草換上一張嶄新的宣紙,然後拿起筆繼續作畫。隻不過這次,她的筆下不再是山水風光,而是一個人的輪廓。

芳草也不再多言,乖巧地站在桌邊幫她磨墨,可當看到那人形逐漸清晰,卻如往常一般未畫上臉時,還是忍不住癟了癟嘴,嘟囔道:“少爺,你怎麼總是不給小姐畫臉呀?芳草八年未見小姐,都快記不清她的樣子了,也想借你的畫看看她……”

紀璃聞言微微抬眸,打趣似地看了她一眼,笑著道:“你為何斷定這就是小姐?這畫中之人分明身著男裝,說不定是你家少爺我呢。”

芳草立刻咧起嘴角,笑出兩個深深的酒窩,略帶得意道:“奴婢日日服侍在少爺身邊,又怎會不知道?自小姐離開後,少爺每月都要畫上幾幅畫像,雖未描繪小姐的容顏,且皆為男裝打扮,但那份神韻和氣質,確實是小姐無疑。”

紀璃見她那副求誇獎的模樣,強忍住笑意,拈起一塊棗泥酥塞進她口中,冇好氣道:“就你聰明,喏,爺賞你的。”

芳草連忙閉上嘴,細細嚼著糕點,腮幫子一鼓一鼓的,等咽乾淨後,才意猶未儘地舔了舔嘴唇,對紀璃道:“奴婢雖然不才,卻也能從這些畫裡感受到少爺對小姐的深深掛念,若是小姐歸家後看到這些畫像,一定會非常歡喜的!”

會……歡喜嗎?

紀璃的目光虛虛地落在半空,右手輕輕摩挲著半乾的宣紙,似乎感覺兄長此刻就站在麵前。

他身著一襲青色長袍,衣袖上繡著精緻的雲紋圖案,嘴角微微揚起,儘管麵孔被白霧籠罩著無法看清,卻能感覺到,他正溫柔地看著她。

像是在安慰,又像是在誇獎。

紀璃隻覺得鼻頭一酸,心臟像是被某雙手猛然攥緊了一般,疼得難以呼吸。

她想,明明是相差無幾的臉,為什麼會越來越模糊?明明是世上最親密的雙生子,卻不得不分隔兩地,自五歲起,僅僅隻見過兩麵。

哥哥,我好孤單,也好想你。

芳草絮絮叨叨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,紀璃卻怔怔地冇有說話,擔心一開口,驚擾了這場美夢,哥哥就消失不見了。

“少爺?少爺!”

“……何事?”

芳草小心翼翼道:“畫快被您捏壞了。”

紀璃緊了緊手心,沉默許久後,才露出一個淺笑,輕輕說道:“無妨,明晚我看著他,重新畫一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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