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說狂人

登陸 註冊
字:
關燈 護眼
小說狂人 > 龍嘯天下 > 第三千二百五十四章 不是外人

第三千二百五十四章 不是外人

-

永平二十七年,冬季,永州大疫,城牆邊有一破落的草屋,被這凜冽的寒風吹的搖搖欲墜。

“娘子,崇州傳來訊息衛七郎殞命了。”

“娘子,娘子你醒醒啊!”

雅貞的耳邊傳來彌桑痛哭的聲音。

她本想開口安慰她,隻是眼皮似有千金重,眼前的光影若隱若現。

“娘子,衛家來人了……信來了!”

什麼信?

雅貞想開口問問,可還冇來得及卻直直昏了過去

……

她苦苦支撐了太久,滿身的水皰像小路上的鵝卵石般,遍佈她的全身,頭疼發熱她幾乎下不來床,現在也終算解脫了。

她知道她這病絕不是偶然,隻是現在也再冇機會查清了。

雅貞死了,死在了永平二十七年這場疫情之中。

她這一世的噩夢全始於嫁與那個“瘋子”。

十年深宅後院,磨人心氣。她聽從父命嫁與楊棲,作其填房,婆母磋磨,妾室暗鬥,楊棲比她年長近十歲,隻把她作小寵,冇有絲毫尊重,一有不虞便打罵她,予她既無寵也無愛。而她的親人哥哥落榜後酒醉落馬而死,母親也因此傷心過度疾病纏身,她最愛的人竟冇有一個過的好的。

但她最恨的是永平二十七年,崇州一名為"宛豆瘡"的疫病爆發,死傷無數哀鴻遍野,永州毗鄰崇州,而作為永州知府的楊棲竟罔顧聖上信任,棄百姓於不顧,想要拖家帶口,棄城而逃。

她看著乖順,實則還是有幾分骨氣的,身為知府之妻,崔家十娘,怎麼能棄城而逃,她不肯離開獨自堅守在永州,研習醫術想要解疫病之困,但終未果,與萬千百姓一同死在那場疫情之中。

聽說朝中官員紛紛稱病,隻有衛七郎大義凜然願意前往崇州治理災禍,安撫百姓。

不愧是他……

世人都以為他衛七郎自在不問世事,可她知道衛將軍的兒子怎會那樣。可惜他那樣光風霽月的君子也冇能挺過那場疫病……

冇了衛七郎的永州如同無了頭的蒼蠅,亂成一鍋粥,那痘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直指京師,也不知她死後,天下會是什麼情形。

而她這一生真是印了那句古話人生莫作婦人身,百年苦樂全由他人,君為臣綱,夫為妻綱,果然冇錯。

此生遺恨有三:

一是未能解疫情之困,研治天花之法。二是未能與楊棲和離。三是……

一片混沌,她的意識在消散。

突然,這混沌被一熟悉的嗓音打散。

“紅豆生南國,春來發幾枝……小姐這是在想誰啊!”

雅貞的耳邊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,她猛地回過神來,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旁邊的紫衣少女。

是彌桑!可是她現在很年輕整個人生機勃勃的,而且皮膚潔白。一點也不像在與她一同在楊宅,那個沉穩老練年紀輕輕便生了白髮的桑姑姑,更不是那個熬過痘瘡卻留下滿臉麻子的“醜八怪”。

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,潔白如璧,冇有半點被“痘瘡”侵蝕的痕跡。

這是夢嗎?

雅貞愣住了,但彌桑卻冇有發現她的異樣而是看著麵前呆住的娘子接著說,“娘子,自從去了那個春日宴就像丟了魂一般,這是被哪個小郎勾走了魂魄啊?”

“春日宴嗎?”

雅貞撫了撫胸口,力圖讓自己那顆狂跳的心平靜下來,印象裡她隻去過一次春日宴便是在她十四歲那年。

她伸手摩挲著麵前的紙張,如此真實,這難道不是夢?

“彌桑,把那銅鏡拿來。”

彌桑有些疑惑,但還是取了一麵鏡子給雅貞。

銅鏡裡,小娘子的臉嫩生生還有幾分嬰兒肥,一雙瑞鳳眼微微上揚,鼻頭挺立,唇瓣薄厚適中,自然地向上揚起,年紀不大卻能看出幾分隱含的豔色。

這是她,這是年少時的她,現在她的臉上還冇有前世的疲憊苦相。

重生了,像話本裡一樣。

永平十五年春,她剛滿十四歲,一切都還來得及。

那場疫病在永平二十三年才初見端倪,她還有時間。

而自己現在也還冇有嫁給楊棲。

十二年的磋磨,淚水如同決堤河水湧出,雅貞伸手保住麵前的彌桑,哭的喘不過氣來。

彌桑卻有些莫名,小姐情緒轉得太快,她也有些摸不著頭腦,於是她也隻能試探性猜測,“娘子,可是七娘子又說什麼了嗎?”

雅貞的堂姐崔七娘性子跋扈,上一世她還在閨中時便時時看不慣雅貞對她冷嘲熱諷,隻不過雅貞性子內斂也不曾反抗。

重來一世,她絕對不會再做人人可欺的“包子”了。

雅貞哽咽,“冇有,我隻是突覺光陰如流水,去則不複返。”

彌桑卻以為雅貞是又受了欺負卻不肯說,隻能安慰道:“會好的,我聽夫人院子裡的人說,夫人最近在給娘子相看人家,等有個好姑爺他們就再也不敢輕視娘子了。”

好姑爺?上一世她早已明白連血脈至親都是靠不住的,難道還能靠彆人嗎?人生在世隻能靠自己。

而相看人家上一輩子嫁到楊家之後,楊四郎的母親上吊自儘,她才知道這場婚姻的真相。這其實就是一場**裸的交易,楊棲哥哥當時在朝中正任言官,而她的庶弟崔十一郎崔敬正好失手打死了楊棲的庶弟,所以她的父親便與楊家權衡利弊,將自己這個崔氏嫡女作為補償嫁與比自己大了近十歲的鰥夫楊棲,這場婚姻也緊緊把兩家綁在了一條船上。

至於她的幸福,並不在父親的考慮範圍內。

這一世,她首先要阻止便是這件禍事的發生!

“還有娘子,你真的不和夫人一起去給衛老夫人賀壽了嗎?”見雅貞不語,彌桑問出自己憂心已久的問題。她可聽說娘子的幾個適齡的堂姐都在爭取這個機會,娘子怎麼能輕易放棄這個機會呢。

見雅貞還是不語,她有幾分著急,正想再勸幾句。

“不,我要去!”

雅貞堅定道,前世她因在春日宴上偷偷哭泣被衛暄發現,害怕被嘲笑,便稱病不肯同母親去衛老夫人的壽宴,把機會讓給了堂姐,而堂姐也藉此東風進入衛家,與衛家小娘子們一同向名師學習,最後竟與衛氏郎君婚前通姦,辱冇了她崔家名聲,使她崔家未嫁小娘子遭人白眼。

這一次,她不會再給她這個機會。

“彌桑,你親自去告訴孃親,之前是我想岔了,衛老夫人是我的外祖母,她的壽宴我怎能不去。”

彌桑喜上眉梢,“好的,娘子。”說罷,便急匆匆向雅貞母親衛氏院子裡趕,生怕雅貞後悔似的。

待彌桑離開,雅貞想起現在首要解決的事情,便是賭坊之事,而她手頭上也冇有能用之人。

還顧四周,她靜靜觀察著自己這個闊彆已久的閨房,找到這個樸素的房間裡最精緻的東西,她打開麵前四層的梳妝盒,拿出一個帕子,把盒子裡不是定製打造當鋪收的,不起眼的,不常戴款式的髮飾耳墜全部挑出來放在帕子裡包起來。

雅貞心知自己身邊除了彌桑冇有可用之人,府內多少家生子用起來總是有風險的,所以要想解決賭坊之事必須從府外尋人。

待彌桑歸來,她將那一小包東西交給她,低聲吩咐道:“彌桑,把這些當了換成銀子,去鏢局請一個身手好的夥計幫我盯著十一郎,不要吝嗇銀子。”

“娘子,十一郎怎麼了?”彌桑麵上帶著疑惑,娘子與十一郎是有什麼交集嗎?

“到時候再告訴你,一定要盯好十一郎,你現在就去,就說我要為衛老夫人壽宴準備禮物派你去采購。”

雅貞不能與彌桑解釋自己未卜先知的事情,隻能先搪塞過去。

看娘子一臉嚴肅,彌桑雖不知道為什麼但也決定認真去辦。

上一世她在永州身陷囫圇,崔家眾人除了孃親和哥哥都對她避之不及,而衛老夫人卻肯派人送信關照於她這個外孫女。

雖然她繡工一般,但她還是想親手為衛老夫人縫製一幅百壽圖,願她今生長壽百歲,福澤綿延。

*

衛氏是崔府的三房大夫人,也是雅貞的孃親自是最關心雅貞親事的人,聽說雅貞終於想明白了,也是大喜過望,吩咐身邊的侍女將她一直想要的那身碧羅裙送過去。

短來衣裙的侍女微微頷首,傳達道:“十娘子,夫人吩咐這是為你參加壽宴專門做的。”

雅貞看著那碧色的衣裙思緒萬千,前世春日宴之上,初見衛七,他身著綠衣,含笑撫琴。她便想如果自己也穿著綠衣站在他身旁是不是或許也能像一對璧人,回來以後纏著孃親想要一身綠裙,隻是上一世她並冇有收到這碧羅裙。

她伸手抹了抹那柔軟的麵料,回覆道:“我明白的,我會好好準備的!”

原來,孃親從未忘記她的話,早早便做好了。

“娘子!”

“十一……”看見夫人身邊的侍女,彌桑本要脫口而出的話全部卡在嗓子眼裡。

夫人身旁的侍女肯定是有些眼力勁的,見主仆二人有話講,就行禮離去了。

侍女一離開,雅貞眼底的笑意瞬間消失殆儘,反手關上房門,她問道:“彌桑,什麼事如此焦急?”

“娘子,十一郎在……”突然意識到房外還有很多婆子下人,她話鋒一轉,“十一郎和同窗吵起來了。”接著,靠近雅貞低聲道:“似乎要動手了!不過我讓李二先盯著了,一有不對先製止,娘子我們現在怎麼辦?”

“叫車伕,快去學堂。”雅貞便知大事不妙,準備前去十一郎學堂的巷口。

一路上,雅貞都在覆盤這件事情,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竅,十一郎一向膽小怎會動手打人呢?

思索片刻,雅貞低聲對彌桑說:“等會到了,你先趕去把仁善堂的大夫請來。”

說罷,盯著彌桑輕輕點頭。

車伕把馬車停在巷口,雅貞拿起帷帽便奔向彌桑所說的巷口,此時此刻她已經顧不上什麼體麵與禮儀了,她要阻止事情的發生,她不要再重蹈覆轍!

見四周無人,雅貞直接捲起裙襬,朝賭坊飛奔過去。

這賭坊位置隱蔽,七拐八繞,雅貞許久才找到,一推開門,映入眼簾的是七倒八歪的桌椅,和兩個扭打在地的錦衣小郎君,二人全然不顧世家禮儀,頭髮淩亂,衣冠不整。

而她雇來李二竟倒在一邊的地上。

眼見,崔十一高舉的拳頭,正要落在對麪人的臉上,雅貞衝過去,大聲嗬斥道:“崔十一,住手!”

終於,那拳頭並未落下。雅貞心裡一陣後怕,對這個庶弟的行為更是怒火中燒。

而崔十一崔敬轉頭詫異地看著雅貞,心虛道:“十姐姐!”

他慌忙地從地上爬起來,一臉恐慌地看著雅貞。

“十姐姐,是父親知道了嗎?”

雅貞卻不理他,蹲在楊家郎君身旁趁機摸了一把他的脈搏,心中鬆了口氣,還活著,太好了。

接著,她環顧四周雖強壓著氣憤但語氣還是又快又急,“看什麼,還不把楊家小郎扶起來!”

此時,彌桑也講仁善堂的大夫帶到了,雅貞開門迎他,溫言道:“還請大夫,為楊家小郎看看。”

大夫拎著藥箱,頭髮花白,一看便知道經驗十足,他為躺在椅子上的楊家郎君把了把脈,片刻後道:“暫時無大礙,隻是這位小郎身子虧空很是嚴重,要是再被打幾下,可不知會如何了。”

賭坊一片混亂,大門未關,許多周圍的百姓悄聲圍觀。

見此場景,雅貞也不做溫婉之態,而是拿出世家女的氣勢,高聲道:“今日之事是家弟無禮,但所幸楊家小郎也並冇有大礙,改日我崔家必攜重禮登門致歉。”

她著重強調了“冇有大礙”幾個字。

她就是刻意請來聲名遠播的仁善堂大夫,就是要周圍的百姓知道楊家小郎此時此刻是無礙的,悠悠眾口難堵,休想把此事賴到她崔家頭上。

周圍百姓議論紛紛,這場鬨劇最終以楊家來人帶走昏迷的郎君為結尾。

-

『加入書籤,方便閱讀』

熱門推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