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貨場站派出所,李晉喬剛進門,就被所長安家傑扯著袖子,拉進了辦公室。
“哎,鬆開,鬆開,釦子掉了。”
“掉了,額給你個碎慫縫上。”
安家傑“砰”的一聲關上門,一臉慍色的盯著李晉喬。
“三五,從王處拿順來滴,來根?”李晉喬從褲兜裡掏出煙,遞了過去。
“額不抽你滴煙,拿人手短。”安家傑一巴掌推開,氣哼哼的坐到辦公桌後麵。
“還拒腐蝕永不沾呢?”
李晉喬順手塞進嘴裡,點上,坐到安家傑對麵。
“呋~~~~~~,說說,啥事又惹額們安大所長生氣咧?”
“老李,額說,你以前在乘警那邊做好人也就做了,現在到了治安,咋還這毛病。”
“啊?我最近冇乾啥啊?”
“冇奏撒?”安家傑指著窗外,“西邊那幾間爛房,是你借走用了吧。”
“昂,這不是上次晚上喝完酒你答應的麼。咋,忘了?”
“我特麼就不該跟你喝什麼破酒。”安家傑拍著桌子,“你說給額說是放東西用,現在呢?現在住裡麵的那些小盲流子算什麼?”
“可不能這麼說,得規範用語,叫流浪乞討人員。”李晉喬一探身,把桌上的菸灰缸朝自己這邊拉了拉。
“彆給額扯甚用語,在額這裡都是盲流子。”
“老李,這裡是貨場,不是大街,你這不是在米缸邊建了個耗子窩?這群碎娃,哪個敢說手上乾淨?”
“在整天在貨場邊晃悠,我這提心吊膽的啊。”
安家傑扯了扯領口,“趕緊給我攆走,要不然我就自己處理了。”
李晉喬伸手摁滅菸頭,“老安,就照你說滴,這是在米缸旁安了個耗子窩。可在貓眼皮子底下的耗子,還能伸手?”
“看不見的你才該擔心。”
“你這哪來的歪理。”安家傑嘁了聲。
“彆翻白眼,歪理也是理,你就琢磨琢磨對不對。”
李晉喬從包裡取出幾張紙,攤在桌上,推過去,“你看看,這是那幾個娃的情況,最大的15,最小的9歲。”
“9歲?”安家傑一愣,拿起紙。
李晉喬又點上一根菸,抽了兩口,說道,“外號小川北,真名叫耿昌,家在川北的山區。彆看才9歲,已經流浪2年多了。”
“他爸是個酒鬼,能拿糧種換酒的那種。把他媽打跑了,留下這娃。他爸下手重,這娃也受不了。聽說她媽在長安這裡打工,就沿著鐵路線跑到長安這邊。可長安這麼大上哪找去。”
“這麼小冇送救助站?冇送回家?”安家傑找到紙上寫著耿昌的那幾行。
“咋冇送?往前算,南鄭、陳倉、安州幾個地方的救助站,福利院往家送了不下四五次,到家就捱揍,送一次跑一次。”
“怎麼活下來的?”安家傑皺著眉,問道。
“要飯、撿破爛賣錢,冇有就扒垃圾箱,或者在沿著鐵路線撿從車上扔下來的。你以前在機關,冇見過這樣的吧?”
“冇。”
“彆看小,社會經驗可豐富著呢。”李晉喬歎口氣。
“那這個呢?”
“哪個?”
“最大的,十七的,叫成子。”安家傑指了指,“本名李家成。”
“這個啊,家是楊陵的,算是本地人。”
“本地人也當盲流子?”
“那有啥奇怪滴,家裡窮的叮噹響,過得日子還不如這樣舒坦呢,最起碼自由自在。”
安家傑不可置信的搖搖頭,“在哪打個工,飯館裡傳個菜,學個手藝,不比這強。”
“受拘束啊,就這個成子,小學就輟學離家出走,整天胡混,到哪乾活都和人打架,好吃懶做,誰家要這樣滴?”
安家傑嗯了聲,低頭一行行看著。
看完後,拿起李晉喬麵前的三五,抽了幾口,說道,“老李,都是隱患啊。”
李晉喬點頭,“誰要說這幾個冇乾點小偷小摸的勾當,我是不信的。可你抓到又怎麼辦?送少管所,要麼年齡不夠,要麼金額不夠。工讀學校,不收。福利院、救助站也是看到就頭疼,一個跑了,還能帶出一溜跟著。”
“整天遊蕩在鐵路沿線,那天撞死了,電死了,凍死了,病死了,算誰的?”
安家傑咂咂嘴,“可咱們是警察,不是福利機構。”
“所以我想,先試試能不能給這些娃找個地方看著,保證彆犯大錯,彆病死餓死。再找找辦法,能解決一個少一個。”
“治安支隊的工作裡不就有管理人口,預防犯罪,預防安全事故的發生麼。”
“所以,你就算計上我了?”安家傑苦起一張臉,“就知道和你喝酒冇好事。”
“你這不是有地方麼?”李晉喬兩手一劃拉。
“該著我倒黴?大哥,您能不能換個地方?劉胖子那,他那也有地方。”
“他那是客運站,肯定不行。”李晉喬搖搖頭,想了想又說道,“我這幾天正寫材料,準備給處裡和路局報過去,看上麵能不能同意做個試點。王處也點頭了。”
安家傑疑惑,“試點?”
“這幾年,全國範圍裡,像這種鐵路線流浪拾荒乞討的人不少,治安、刑事案件發生數逐漸在增加,肯定得治理,治理就要有方法和經驗,你滴,明白?”
安家傑到底是在機關混了這麼多年,其實聽到一半,心裡大概就有了譜,眼睛一轉,“你們治安支隊和額們所?”
“嘿,回頭材料寫好,給你傳一份。幫額改改,誰不知道你是機關有名的好筆頭。”
安家傑露出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,“好說,好說。”
抬頭,看了眼掛鐘,“中午了,走,吃飯去,今天食堂弄了牛肉。”
李晉喬翹起二郎腿,“不攆我了?”
“哪能呢,歡迎支隊領導視察。”
“察個屁。這邊還有個地方協查通報的事,得給你說。”
“嗨,協查通報,哪個月不得來幾次,走,先吃飯,邊吃邊聊,再說說這幾個娃,咋管。”
安家傑拉起李晉喬,擁著肩膀去了食堂。
等兩人走到食堂,就看到做飯的師傅站在門口罵街。
“濕你北,額把你媽叫桂花,一群碎慫瓜皮球勢子......”
看到安家傑,師傅趕緊跑過來,嚷嚷道,“所長,你舍,這活還咋乾咧?”
“咋?”
“咋?”師傅一扯帽子,梗起脖子,“額剛炒好滴青椒牛柳,一大盆,放廚房櫃子裡,被人偷滴就剩不到一半咧。”
“這還有王法麼,在派出所偷東西!”
“所長,你可得趕緊查,狠狠查,叫上人,帶槍,帶狗!”
安家傑一聽,也傻了眼,這特麼叫什麼事?
扭頭,看向李晉喬。
李晉喬摸摸鼻子,“嗯哼”一聲,“這個,要不,我去看看吧。”
“李大個兒,今天這半盆子牛柳要是不給個說法,額跟你冇完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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